靖海澜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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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澜疆》精彩片段

楔子大明自开国以来一直被倭患所扰，东南沿海生灵涂炭，因此朝廷下达了海禁的命令。

可残暴的日本浪人和落魄武士依旧肆虐，其中以浙江的倭患最为严重。到了嘉靖年间，

倭患愈演愈烈，已成心腹大患。嘉靖二十八年，漳、泉海贼勾引倭奴千余人，驾船百余艘，

杀虏居民无数。凡七月，太仓、海盐等县焚掠殆尽。嘉靖三十一年四月，倭犯长乐北乡，

次日犯南乡，杀掠无算。嘉靖三十三年，广东番贼纠倭寇千余，剽掠海上，屡败官军，

杀千户叶巨卿。嘉靖三十四年倭贼突犯杭州，直趋应天，军民死伤数千。南直隶震动！

此时的大明已经风雨飘渺。北边的俺答连年进犯，东南的倭寇又截断了海上商路。

到处都需要银子，但国库已经落下了不少亏空。若再不能剿灭倭寇，打通商路，

后果不堪设想。嘉靖三十五年，六月。绍兴府的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个消瘦的中年书生走进了街角的古玩店，看样子是打算卖了手上的字画来换些银子。

“不瞒柳公子说，我们的生意也不太好，好几天也没卖出去一副了。要不您还是改日再来？

”掌柜陪笑道。他苦笑着拱了拱手：“那就拜托王掌柜了。”说罢，怅然走出了古玩店。

中年书生姓柳，名长风。现在确实没什么人能认出他了。但若是二十年前，

柳长风绝对是个响当当的名字。那时他的字画千金难求，有价无市。对于柳公子来说，

绘画不过是空闲时的消遣，年少时的他也不屑于以此谋生。回到了城郊的破茅草屋，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米缸，柳长风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饿肚子了。就在这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他的住处。来者是一名中年文官，仪态非凡，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胡宗宪，现任浙直总督。东南的大权便掌握在此人手中。“胡大人屈尊光临寒舍，

真是折煞在下了。”柳长风笑了笑，将胡宗宪迎进了屋中。年少时两人是至交好友，

曾一起读书，一起科考。但十多年过去，胡宗宪身穿朝服，官居一品。柳长风却身穿布衣，

穷困潦倒。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眼中满是感慨之色。“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前段时间汪直来信和我们商谈打开海禁的事宜，现在我们需要一名使者出使平户，

与汪直谈判。”胡宗宪坐了下来。汪直是个传奇人物，行走江湖的人都叫他一声“老船主”。

他有上千条船和一万名装备精良的手下。早年间的汪直心狠手辣，不要说打劫商船，

就是朝廷的官船他也敢抢。但此时的汪直已年过花甲，除了做生意基本不干别的事。

因此他非常希望朝廷能打开海禁，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柳长风说道：“如果只是送信，

那么何必专门找到我呢？衙门里的有的是差人。”“你说的不错。

但此事涉及朝廷的平倭大计，这个使者不禁要通晓倭人的语言和风俗，

还需要对东南大局有深入的了解。有胆有识，忠心耿耿。”柳长风颔首道：“请细细说来。

”胡宗宪叹了口气：“所谓倭患，真正的倭寇不占多数。不少海贼反而来自大明。

他们勾结在一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背后的推手就是汪直和徐惟学这些海商。

我们需要一个人打进倭寇的内部，看清他们的虚实，找到他们的漏洞。

”“汪直和徐惟学势力极大，恐怕以浙江目前的兵力根本无法剿灭他们吧？”柳长风问道。

”“正是，必须分而治之。所以你不只是送信，你还需要在暗中挑拨徐惟学和汪直的关系，

最好能让他们自相残杀。”柳长风连忙摆了摆手：“且不说徐、汪二人是结义兄弟。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使者了？我觉得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们相识二十多年。

如果说有人比你还适合这个任务，我是绝不相信的。你年少时就名满天下，

大家都拿杨修和刘晏和你比较。但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没能考中举人。

难道你希望就这么泯然众人吗？”胡宗宪愤然道。“我不需要什么功名利禄来证明自己。

我能做到什么我自己很清楚，你也不用再激我了。”他冷笑道。

胡宗宪站了起来：“所以我不希望你继续在科举上浪费生命！朝廷授予这个使者六品的官身，

这是你入仕最好的机会了。空有才情却只能孤芳自赏，你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柳长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手中的杯子。那杯中的茶水倒映出了一张憔悴的，

不修边幅的中年人的脸。他已经四十一了，考了八次乡试仍然没能考中。

一股无名之火从内心燃烧了起来，他狠狠攥紧了茶杯，双目赤红。“济世安民，我之所愿。

为了剿灭倭寇，舍去我这条性命又如何？”胡宗宪哈哈大笑，

握住了柳长风的手：“此次出使，可谓凶险万分。你要做好准备。”日本，平户。

这本是一个普通的沿海小镇，但因为大明商人与日本大名的贸易而兴盛，一跃成为繁华都市。

码头随处可见扛着货物的搬运工，停泊的商船众多。街上车水马龙，商铺生意兴隆。

“汪大人，在下柳长风，是胡总督派来的使者。这厢有礼了。”柳长风已换上了崭新的官袍，

显得斌彬彬有礼。“原来你就是那个柳公子啊！哎呦，老夫曾有幸看过你的画作与文章，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慈祥的白衣老者呵呵笑道。此人便是汪直，

大明最大的走私商人之一。“汪大人过誉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正事吧。

”汪直点了点头：“老夫当然是希望朝廷能打开海禁，

这样我们这些商人就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了。甚至更进一步，如果朝廷能参股，

我们赚了银子当然也可以上缴一部分。”“海禁乃是我大明国策。皇上一日不说放开，

那就一日不得下海。但汪大人如果能给出足够诚意，也许总督大人还是能上书朝廷的。

”“请柳大人明示。”汪直拱了拱手。柳长风说道：“陛下之所以有顾虑，不愿放开海禁，

就是因为总有倭寇在闹事。汪大人如果能说服这些闹事的人接受朝廷的监管，

听从朝廷的调遣，那么放开海禁是早晚的事。”“但百姓闹事就是因为海禁。

他们不能捕鱼也做不了生意，被赋税逼得活不下去了，就会铤而走险。

如果朝廷不能给这些人稳定的生计，恐怕很难安抚。”汪直捋了捋胡须，为难地说道。

“所以具体的出海条件以及朝廷该如何安抚，这是我们需要商量的。”柳长风赞同地说道。

两人又谈论了许久，最终汪直提议先用午膳，改天再谈。“能与汪大人畅所欲言，真是痛快。

”柳长风拱了拱手。之后汪直带着柳长风拜访了不少日本大名，也赠与了他很多礼物和金银。

日子过得还算悠闲，柳长风除了和汪直谈判，就是和海贼们喝酒，拉关系，

还得了个“秀才”的外号。据柳长风观察，汪直的手下大部分都是大明的人，

武士和浪人大概只占两到三成。朝廷一直把这些人统称为倭寇，其实有失偏颇。

毛海峰就是柳长风最近交的朋友。他是个话痨，对新鲜事物很感兴趣，

因此和柳长风聊得很好。“看见那个疤脸的武士了吗？”毛海峰勾着柳长风的肩膀，

小声说道。柳长风向海边看去，只见一个远离人群的孤独身影，他正凝望着大海，

手中拿着一束茱萸。此人身穿宽松的蓝色羽织，头发用布条束在脑后，腰佩武士刀。

他本是个俊朗的男子，但面部有一道狰狞的伤痕。今天是重阳节，

看来他正在思念着远方的亲人。“这样的浪人不到处都是吗？”柳长风有些奇怪。

毛海峰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他叫千叶兵部，是老船主的心腹。

他一个人能砍七八个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刀。最让人奇怪的是，他从不喝酒。要知道，

酒可是浪人的命啊。”“那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柳长风笃定地说道。“何止是有故事。

千叶家以前可是东瀛的大族，但在十多年前被仇家灭了门，这小子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毛海峰一脸神秘地说道。柳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后来杀了仇人全家。

因为在东瀛那里没有什么牵挂了，又失去了土地，便来到了大明。”毛海峰说道。

海面看似平静，但其实每天都发生着各种血腥的事。身边都是这样一群人，

柳长风不禁冷汗直冒。如果哪一天我在做的事被他们发现了呢？柳长风不敢再想下去，

只好灌了口酒，强行把恐惧给压了下去。“前几天，码头上来了好多艘大船，

上面装满了织造局的丝绸。这事儿你知道吗？”柳长风只好换了个话题。

毛海峰点了点头：“那老板是个新面孔，我也不太认识。”柳长风嘿嘿一笑：“但我认识。

”“怎么说？”毛海峰来了兴趣。“那人叫沈七，之前不肯给胡总督交礼金，

还劫掠了织造局的仓库，闹出了人命。现在可是谈判的关键时期，如果沿海一直不太平，

胡总督也没法请求皇上打开海禁啊。”毛海峰狞笑一声：“好啊，

我说他哪里来这么多上好的丝绸，原来是抢了江南织造局的东西。

前两天这个沈老板说自己是福建来的客商，哪知道他居然干了对不起胡总督的事！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沈老板确实干了柳长风所说的事。但毛海峰不知道的是，

他也是和徐惟学合作的海商之一。香樟岛。柳长风原以为毛海峰会去抢那几艘船，

但没想到他很快摸清楚了沈老板的仓库位置。看来是打算把这号人彻底从海上除名了。

为了柳长风能去报功，毛海峰还特地邀请了柳长风一起。毛海峰说道：“千叶，

你带人在码头放火，把他们引过来。我带人上岛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千叶兵部冷冷地拔出了刀，一个字都没有说。柳长风跟着毛海峰等人潜入了岛内。

为了壮胆，他也拿着一把刀。但显然刀给不了他什么勇气，煞白的脸色已然出卖了他。

“等千叶得手了，我们就把这里留守的人杀了，然后去码头接应千叶。”毛海峰说道。

藏身处的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岛上不少海贼似乎都开始往码头赶去了。

众人等待了半个小时，然后终于准备动手了。“就是现在。杀！”毛海峰大吼一声，

与海贼们厮杀在一起。柳长风死死地握着刀，可就是挥不出去。一名海贼大吼着挺枪刺来，

眼看柳长风就要被扎个对穿。一个矫健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毛海峰挡下了这一击，

然后挥舞弯刀砍翻了那名海贼。炙热的鲜血飞溅在了柳长风的脸上，一下子让他寒毛倒竖。

他缓缓伸出了手，擦去血迹，显得惊魂未定。“你是第一次来，习惯了就好。”毛海峰笑道。

毛海峰等人的突袭让海贼们猝不及防，一时间死伤惨重。“快撤！他们已经上岛了！

”海贼头目慌忙喊道。刀光剑影之中，柳长风已经傻了眼。即使知道会死人，

但这血肉横飞的场景还是让他想吐。“不用追，放他们走。一部分人和我去码头的仓库，

另一部分去他们老窝，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毛海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在千叶兵部和毛海峰的夹击下，码头的海贼们全军覆没。千叶兵部露出了笑容，

脸上的疤痕如同蜈蚣般扭曲了起来：“赚翻了。这里面的货物估计得有三十万两银子。

”他的汉语说的很好，如果不是这身打扮，柳长风很难认出他是日本浪人。

“老窝里还有不少金银和粮草，我们走。”毛海峰说道。寨子里都是一些妇孺和老幼，

他们似乎已经麻木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毛海峰等人搜刮财物。柳长风不禁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是正常百姓就不可能是这个反应。很难想象他们都经历过什么。“全部杀了吧。

”毛海峰最后说道。千叶显得非常犹豫：“他们不过是一群无辜的人。

谁家没有妻子和母亲呢？”“怎么？让这些人活下去，然后找我们复仇？

你不动手那就让我来！以后老老实实地给我当孙子。”毛海峰咆哮道。千叶兵部十分愤怒，

但最后也还是没有动手。“老哥，沈七这批货我是有一半分润的。你们这么搞，